那个少年还是当年的模样,清爽俊朗,穿着球衣,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浓眉,下巴上一块小伤疤,全都清晰可见,一如往昔。
他站在手术台边,注视着垂死的于怀平,那含笑的目光里饱含着悲悯。
那是一道跨越生死界线而来的目光,是代替神在凝视着世人。
&ldo;长久以来,我都觉得他是恨我的。&rdo;于怀平说。
江雨生说:&ldo;死人是没有情绪的。&rdo;
&ldo;你不懂。&rdo;于怀平苦笑,&ldo;他是被我害死的。当时开车的人,是我。&rdo;
江雨生却说:&ldo;我都听于姐说了,是对方的卡车逆向行驶,在拐弯的时候冲到了你们的车道上。不论换谁开车,一场车祸都难避免。而他后来被确诊脑死。脑死的意思……&rdo;
&ldo;我知道什么是脑死。&rdo;于怀平说,&ldo;但是对于所爱的人来说,大脑和躯干,肉体和灵魂,都是我们所爱的一部分,有什么区别?&rdo;
江雨生只得叹气:&ldo;你还要自责多久?&rdo;
于怀平说:&ldo;我一直觉得他是恨我的。我得到了他的心脏,可是这颗心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出了问题。我以为这说明他并不想把心给我用。我一直觉得他想我下去陪他……&rdo;
&ldo;可是他却对你笑了?&rdo;
&ldo;是。&rdo;于怀平轻轻吁了一口气,&ldo;他笑得那么轻松。他对我说,他不能再继续守护我了。&rdo;
江雨生动容。
&ldo;原来他一直在守护着我呀,雨生!&rdo;于怀平眼中泪光涌动,&ldo;我竟然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恨我。&rdo;
幻梦里,那少年目光缱绻,说:&ldo;你会好起来的,怀平。你会好好儿的……再见……&rdo;
&ldo;雨生,他同我说了再见……我们俩阴阳相隔多年,但是从未来得及告别。&rdo;
江雨生的眼眶不禁微微湿润。
于怀平说:&ldo;当时我就心想,我要活下去!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活得极其有意义。我一而再地被人续命,老天爷不让我死。那我要活得比所有人都卖力!&rdo;
江雨生紧握着于怀平的手,&ldo;我相信你会的,怀平。&rdo;
&ldo;咦?怎么好端端的又掉眼泪?&rdo;敏真推门探头,青春秀美的面孔霎时将整间病房照亮。
于怀平莞尔,招呼她过来:&ldo;听你舅舅说,你现在有了两个小男朋友,我还担心你没功夫来搭理我这个老头子了呢。&rdo;
&ldo;他们俩哪里能于哥你比呀。&rdo;敏真笑嘻嘻地拉着于怀平的手坐在床边,&ldo;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我给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出院派对!&rdo;
于怀平摸了摸女孩苹果般的脸颊:&ldo;我这娇躯还脆弱着呢,可经不起闹腾。等我养好了身体,带你去天山骑马。我在那边有个小牧场。&rdo;
敏真又同于怀平腻歪了半晌,一看时间:&ldo;我约了子绍和傅闫看电影的,该走了。&rdo;
&ldo;一口气约会俩?&rdo;于怀平啧啧,对江雨生道,&ldo;这丫头颇有我当年之风。我于怀平虽然退出江湖了,但是后继有人呀。&rdo;
&ldo;别拿你成年人的猥琐去衡量人家。&rdo;江雨生呸道,&ldo;小朋友们一起看电影喝汽水,纯情得很呢。&rdo;
敏真从于怀平那里顺了一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走下楼。
半路碰到于怀安。她正在和一个高大的男医师聊天,笑意嫣然,昔日的愁苦一扫而空,秀雅的面孔发着光。
那男医师有几分眼熟。敏真多看了两眼,认出对方正是于怀平的主刀医生。
此君年纪同于怀安差不多大,已是医院里的头把刀,显然是一位相当优秀的专业人士。
他并不是很英俊,至少没有郭信文好看,但是有一种现今在男人身上很少见的儒雅端方,令人联想到古代的如竹如兰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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