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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第1页)

正说着,宝玉和探春也来了,也都坐下听她说诗。宝玉笑着说:&ldo;听你说了这两句,可以看出你已经明白诗的真谛。&rdo;黛玉继续引导:&ldo;你说他这&lso;上孤烟&rso;好,还不知他这一句还是套用了前人的。我给你这一句瞧瞧,更比这个淡雅自然。&rdo;说着,她翻出陶渊明的&ldo;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rdo;,递给香菱。香菱看了,不住地点头赞叹:&ldo;原来&lso;上&rso;字是从&lso;依依&rso;两个字上化出来的。&rdo;宝玉大笑着说:&ldo;我说你已经明白真谛了吧,别学了,再学就杂了。你马上就写吧,写出来肯定不错。&rdo;探春也笑着说:&ldo;明天我不上一个邀请信,请你加入诗社。&rdo;

香菱笑一笑说:&ldo;姑娘那我开玩笑呢,我不过因为羡慕学着玩的。&rdo;探春、黛玉都说:&ldo;谁不是玩儿?难道我们是认真写诗吗!如果这样说,传到园子外边,肯定让人笑掉大牙的呢。&rdo;宝玉着急地说:&ldo;你们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前天还有人求我把你们的诗稿拿给他们看呢。我抄了几首给他们,谁不真心叹服啊。他们拿去刻印了。&rdo;探春、黛玉慌忙问:&ldo;这是真话吗?&rdo;宝玉得意地说:&ldo;谁说谎谁是鹦鹉鸟。&rdo;黛玉、探春生气地说:&ldo;你真是胡闹!我们的东西不能传到外边去。&rdo;宝玉不在乎地说:&ldo;这怕什么!古代女孩儿的诗稿绘画如果不传出来,现在也就没办法见到的。&rdo;这家伙,只是考虑文学作品的流传,不知道外边好多人要这些诗是因为对大家女孩好奇,甚至还有别的坏心眼儿。

这时,惜春排丫环入画来请宝玉,宝玉就去了。香菱又逼着黛玉给她杜甫的律诗,又求黛玉和探春:&ldo;给我出个题目,让我诌诌去,诌完了再请你们改正。&rdo;黛玉不假思索地说:&ldo;昨晚的月亮最好,我正要诌一首,还每诌呢,那就有你写一首吧。十四寒的韵,你爱用哪个就用哪个。&rdo;&ldo;十四寒的韵&rdo;是诗韵中以&ldo;寒&rdo;字开头的一组字。

香菱高兴地拿回诗去,冥思苦想地写了两句,又舍不得杜甫的事,拿起来读了两首。她是坐卧不宁,茶饭不思。宝钗着急地说:&ldo;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都是颦儿逗引你,我找她算帐去,都把你弄成诗疯子了。&rdo;香菱对她笑笑:&ldo;好姑娘,别捣乱了。&rdo;她写了一首,先给宝钗看。宝钗看了说:&ldo;这个不太好,不是这个写法。你也别怕羞,只管拿给她看看,看她怎么说。&rdo;香菱就拿着诗去找黛玉。黛玉看上面写着:

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

诗人助兴常思玩,野客添愁不忍观。

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良宵何用烧银烛,晴彩辉煌映画栏。

这首诗思路没打开,用语不含蓄,没有内容,只是说月亮很亮。不过,黛玉没有一棍子把人打死,而是继续鼓励、引导她:&ldo;诗的意思已经有了,只是措词不雅。这是因为你看的诗太少,被束缚住了。把这首丢到一边,再写了一首,只管放开胆子去写。&rdo;

香菱听了,默默地回去,连屋门都没进,就在水池边的树底下,一会儿坐在石头上出神,一会儿蹲在地下抠土,来往的人都非常奇怪。文人们都有自己的毛病,或者叫写作习惯,唐代的诗人卢延让说过&ldo;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rdo;,他是边写诗边捻胡子,经常为一个字捻断好几根,这得多少胡子够他捻的啊。香菱的特点是抠土。李纨、宝钗、探春、宝玉等人听说了,都远远地站在山坡上看他。只见他皱皱眉,又自己笑了。宝钗笑着说:&ldo;这个人要疯了!昨晚嘟嘟哝哝直闹到五更天才睡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就亮了。我就听见她起了床,急急忙忙地地梳了头就找颦儿去。回来呆了一天,写了一首又不好,现在肯定是又在写呢。&rdo;五更天,就是早晨四五点钟。宝玉也说:&ldo;我们常常可惜她这么一个人竟然俗气了,谁知今天她成了这个样子了。可见天地是最公道的。&rdo;谁感叹过啊,就是他自己。宝钗接着说:&ldo;你能够像她这样刻苦就好了,学什么会不成功呢。&rdo;宝玉什么也没说。宝玉本来很高兴的,宝钗这样一说,又弄得没意思了。就像现在,本来一家人看着电视,其乐融融的,当妈的忽然扭过头对孩子说:&ldo;你如果像人家那孩子一样就好了,真到了那时候,妈给你磕头都行啊!&rdo;再看孩子,脸&ldo;呱嗒&rdo;一下就掉下来了,然后就是&ldo;嘭&rdo;的一声,摔门而走。

这时,香菱又兴兴头头地往黛玉那里去了。探春笑着提议:&ldo;咱们跟着去看看吧。&rdo;他们几个人就一齐都到了潇湘馆,就见黛玉正拿着诗和她讨论呢。大家就问黛玉写得怎么样。黛玉说:&ldo;当然算难为她了,不过还不太好。这一首过于穿凿附会了,还得另写。&rdo;黛玉教学和蔼可亲,但要求是很严格的。大伙就忙着看诗:

非银非水映窗寒,拭看晴空护玉盘。

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

只疑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抹玉栏。

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犹可隔帘看。

这首诗的胆子确实放开了,能用花香、夜露来烘托,但却&ldo;穿凿附会&rdo;,也就是说过多地喜欢拉别的东西来作比。

宝钗笑着说:&ldo;不像吟诵月的,句句倒是写月色。这就不错了,诗是从胡说来的,再过几天就好了。&rdo;胡说,也就是要大胆说。香菱本以为已经写得很好了,听大家这样说,就有些扫兴,但还不肯停止,又思考起来。因为宝钗他们正在说笑,她就走到台阶前的竹子底下,边来回走,边苦苦思索。探春隔着窗子对她说:&ldo;菱姑娘,你也闲一会儿吧。&rdo;香菱愣愣地回答:&ldo;&lso;闲&rso;字不行,你用错韵了。&rdo;大家一听,不觉都大笑起来。宝钗摇摇头:&ldo;真成了诗魔了。都是颦儿逗引的!&rdo;黛玉笑着说:&ldo;圣人说,&lso;诲人不倦&rso;,她自己来问我,我怎么能不教呢。&rdo;李纨笑着说:&ldo;咱们拉她到四姑娘屋里去,引着她瞧瞧画儿,让她清醒清醒才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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