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望。”季悠可在荣馨身旁说。 然而来到巨石尖塔后,局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dag顽强的撕扯中,fa的人员总是凑不到一起,情况变得不容乐观,在比赛的后半段,黄予洋和夏安福的联动出现了失误,直接让dag成功地偷到了一个小据点。 十分钟后,屏幕上显示出了dag获胜的字样。 场下停顿了几秒钟,镜头拍摄dag的选手们,他们摘下了耳机,兴奋地击掌,站起来,走向fa的赛台。 黄予洋面前的屏幕是象征失败的灰色。 他起先没动,身旁的印乐推了推他,他才有些恍惚地站起来,和dag走过来的选手们握手。 握完手,坐下去要拆外设之前,黄予洋看了一眼台下。 观众密密麻麻坐着,他一张脸都看不清,也分辨不出荣则的位置,只知道自己没有像昨天夸下海口的那样爆杀。 输比赛的感觉很沉,灵魂像飘在虚空,像走在云上的钢索上。云里布满他在比赛中没做到位的每一个操作,钢索是输本身。 他走得有点麻木,比起觉得丢人和尴尬之类的感觉,更多是沉重、懊悔和在其中翻腾的细小的不甘。 黄予洋赢得太久了,忘记了这样的感觉。他曾经以为奇迹总会选择为他发生,奇迹不完全会。 拆完了外设,几个队友都没说话,印乐抱着鼠标垫,拍了拍黄予洋的肩膀,搂着他往台下走。 黄予洋把外设给了李蓓,走到室外去抽烟。 他点了一支,吸了一半,给荣则发了个消息,问荣则:“你在哪?” “和我姐在一起,”荣则回得很快,“还在位置上。” 黄予洋又抽了一口,吐出烟圈,看着漆黑的夜空,给荣则发:“我想来找你。” 两人约好,荣则到休息室通往观赛厅的路上等黄予洋。 黄予洋和教练说了一声,走过去,荣则接了他,一起往车库的方向走。 场馆里工作人员很多,因此他们走得很规矩。 坐电梯下去,荣则的姐姐已经在副驾驶上等了。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牛仔裤,看上去很休闲,比上次黄予洋看到她随意不少。 荣则看见她在前面,愣了愣。 黄予洋反应很快地坐到了后排,老实地叫她“姐姐”。 “你也来看比赛啊。”黄予洋问她。 “对,”她道,“没想到这个比赛还挺好看的。” “你今天很厉害,”她夸黄予洋,“一直在杀人,我看就没停过。” “没有,对不起,”黄予洋对她说,“我今天不厉害,没有好表现。” 车启动了,荣则驶出场馆,没有说话。 黄予洋回顾自己今天的表现,几乎想要为那些变了形的操作自裁,各类失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看了几眼窗外的夜景,心口突突地跳着,实在感到难受,打开手机发了条微博,说对不起,下场一定更努力。 发完后,他关闭了软件,心里的痛苦和茫然终于像破开的水球,水淌了一地,大脑空空的,因为不真实,所以很木然。 “真的很厉害,”荣馨又在前面劝道,“我觉得厉害。” 她转过头来,看黄予洋。 黄予洋看着她带着鼓励的眼神,说了“谢谢”,过了几秒钟,他又说:“但真的打得不好,对不起。” “别这样啊,”荣馨忍不住劝他,“已经很好了。” 车子驶上高架,荣馨没问荣则先去哪,她猜想荣则准备先把黄予洋送回住处。 她从后视镜看黄予洋,黄予洋靠在后座,失神地看着车顶。 他长得很好看,大眼睛,红嘴唇。荣馨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输了就是不开心。 荣则应该也是觉得黄予洋性格像个小孩,和荣馨产生了相似的保护欲,温和地开口,对黄予洋说:“下场加油。” 黄予洋很简短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予洋和我们住一个方向?”荣则开了一段时间,荣馨忽然问,“你们不是在金州路吗,怎么这里路口不下。” 黄予洋本在发呆,闻言看了看车窗外,车恰好经过下金州路的出口,不远处是宿舍附近亮着灯的写字楼高楼群。 “我先送你回去。”荣则在前方开口说。 荣馨像是下意识似的问荣则:“再送予洋?你们还有事吗?” 荣则顿了顿,说:“我陪他待一会儿。” “哦,”荣馨说罢,停了几秒,又说,“好吧。” 车里安静了片刻,荣馨叫黄予洋,问:“予洋,你几岁开始打游戏的啊,我听悠可说你才十八岁。” 黄予洋抬起头,看见她好奇地看着自己。 “十六吧。”黄予洋告诉她。 “那么小,”荣馨又问,“你家里人同意吗?荣则十九才开始打的。” 黄予洋没说话,荣则在前面开口,说:“姐,你有什么问题回去问我吧,别问他了。” 荣馨侧过脸,不大高兴地了荣则一眼,说:“我问问有什么关系。” “没事,”黄予洋坐起来一些,打圆场道,“我爸妈一开始不太支持。不过我到wbg青训队就有工资和奖金,和出来打工赚得差不多,本来我成绩也挺差的,他们就没太管我。” 不知怎么,黄予洋觉得荣馨有些欲言又止,像还想提别的问题,但她被荣则制止过,因此没有问,只是说“这样啊”,便重新坐正了。 这时,黄予洋手机震了震,他低头去看,见莫瑞给他发了消息,说“难受了来找我”,“别自己憋着”。 黄予洋心口一酸,低着头用力闭了几下眼睛,给莫瑞回“好”。 “dag挺不好打的,针对搞得很好,有突破口就容易被抓,”莫瑞对他说,“我们也差点输了。” “我知道。”黄予洋回他。 离开wbg后,wbg每一局比赛,他都看了直播或者录播。 wbg夏天也输了两场,一场输给fa,一场给es,打dag是2:1赢下的。黄予洋都知道。但wbg赢了,fa输了。 黄予洋发完消息,自虐一般地戴上耳机,打开视频软件,看方才比赛的重播,车里很暗,手机的光照在他脸上。 日蚀避难所的地图,导播给了他好几次视角,几乎每一次,他的操作都有些许变形,中途打了个三杀,在原地站了两秒钟,被返场的dag输出从背后击杀了,愣是没占下据点。 沈正初大部分时间都在重生点,印乐状态也不佳,夏安福和樊雨泽是打得最稳的,吃了很多伤害。 看到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操作,黄予洋都会拉回去重新看几遍,一把日蚀避难所看了很久,还没看到一半,他突然听见荣则的声音。 “黄予洋,”荣则说,“别看了。” “我复个盘。”黄予洋抬头,和后视镜里的荣则对视了一眼,愣了愣,摘下一个耳机,解释。 “教练明天会复。”荣则说。 荣则打了转向灯,车从高架下去,靠近荣馨住的酒店。 荣则在大门口停了车,荣馨先上楼了,黄予洋没动,荣则下车给他开了车门,他才反应过来,下车坐到了副驾。 他们离开酒店,荣则叫了黄予洋一声,说:“我姐姐不太懂这些。” “我知道,其实她没问什么让我难受的问题,你别多想了,”黄予洋转过头,看他一眼,“我觉得姐姐人挺好的,安慰我,又陪你去看比赛。” “不是陪我,”荣则顿了一会儿,说,“她和季悠可去的,没告诉我。” “上次给你打电话那个女孩儿啊?”黄予洋问他。 荣则说“是”,黄予洋便说:“你姐很关心你。我爸到现在好像也弄不明白我打游戏怎么能赚钱的。” 荣则沉默地往前开,开了一段时间,才说:“她也不大明白。” “她很忙,还有点点和念念,”荣则告诉黄予洋说,“不那么有空。” “你姐夫呢?”黄予洋问他。 “在打离婚官司,”荣则低声说,“出轨。” 黄予洋怔了怔,想起刚才荣则姐姐和自己聊天的样子,还有点点和念念在酒店房间里坐着叽叽喳喳的场面,心里有些沉重和难过。接着他想,荣则可能真的回不来打比赛了。 他看着路边,时间还早,路边绿道上行人在散步,也有穿着背心和跑鞋跑步的,问荣则:“我们去哪里?” 荣则反问他:“你想去哪。” 黄予洋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找个网吧吧”,他还是想去看一看自己的视角,说:“你陪我一起给我复个盘。” 荣则看了他一眼,说:“我带你去fa最早的基地吧。” “前几天找人装了两台新电脑。” 荣则带他开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小区,他在车里翻出了卡,带黄予洋刷卡上楼,基地在33楼,一进门,靠窗有一排电脑桌,大部分桌上是空的,有两台桌子上放着电脑。 房子很大,也很干净,所有的桌子都擦得干净,房里有些热,荣则开了空调,微冷的风从上方的出风口吹出来。 房间门开着,除了桌子椅子、投影仪,还有靠墙的沙发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们在这儿打了多久?”黄予洋抬头看了看客厅的吊灯,问荣则。 “大半年,”他说,“金州路的基地装修好之前,都在这里打,楼下是宿舍。” 荣则走过去开机,黄予洋看见桌子上摆着没装的外设,一份是荣则惯用的,一份是他惯用的。 “随便买的,”荣则看见他的眼神,对他解释,“一开始只打算装一台,后来觉得多买台备用,就顺便准备了你的外设。没别的意思。” “那反正荣爹记性挺好的。”黄予洋笑笑。 他拉开了窗帘,看外面的夜景。三十三楼的景观和宿舍四楼不同,更开阔,黑夜中光点成片成片,一直延续到入海口才暗淡下去。 而后黄予洋回头,看见荣则站在离他几步路的地方,看着他,想了想,微微张开手臂,对荣则说:“怎么有人光站着不来抱抱安慰我。” 荣则看了他几秒钟,走过来,很轻地抱住他的腰。 荣则头发被鸭舌帽压得有些乱,可能不再是那么商务的发型了。 黄予洋挨着他,脸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很淡的或许是男士香水的味道,说“对不起”。 在重生室看见队友逐一被击杀的画面萦绕在黄予洋的脑海,他感到一种不至于过于深切,却延绵不断地击打他的无力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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