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剧烈磨擦脸孔。
……不、不是的……你错了,错了,完全错了,我不认识你……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却马上噤住……我甚至连这点都无法肯定,我完全下知道自己的过去,没有任何可以否定她所说的证据……更别说亲兄弟或是出生的故乡,连自己是人、是猪都不知道。
我握紧拳头,用力敲著耳後骨,但是,同样无法浮现丝毫记忆。
即使这样,她的声音仍未中断,呼吸急促、几乎听不清楚,溢满深沉的悲痛。
「……大哥……大哥,请你……救、救我……啊……」
我好像被她的声音所追赶,再次环顾四周墙壁、窗户和门,往前跑,又止住脚步。
……我想逃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的地方
这么想的瞬间,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跑到入口的门前,试著全力冲撞好像是铁蓝色的坚固房门、从钥匙孔往外窥看……在仍旧传来的执拗声和不绝於耳的呼唤声近乎麻痹的威胁下,我试著以双手抓住窗户的铁格子用力撼摇,好不容易,下方的角落出现歪斜,但,接下来就非人类力量所能及的了。
我颓然回到房间正中央,身体下停颤抖地再度环视房间各个角落。
我到底是否置身人类世界呢?或者我已经来到幽冥世界,正在接受某种痛苦惩罚
在这房里恢复清醒的同时,刚刚舒缓了一口气,马上又坠入忘却自我的无间地狱……没有丝毫回响,能听见的只有时钟的声音……可是,转眼却陷入这不知哪来的女人呐喊声折磨的活地狱……,承受无法逃避、难以获得救赎、并非存在这世间的深刻悲哀苛责中。
我用力踩地,感觉上连脚踝都痛了……颓然坐下……仰躺在地……又再度起身回望四周。我极力想让自己的注意力脱离隔壁房间那若有若无的声响,以及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尽可能回想起自己的过去,逃开这种痛苦之中……更希望能够清楚回答隔壁房间的她&iddot;
我不知道在这个房间里像这样狂绕了几十分钟,不,或许是几个小时也不一定,但是,脑海中依然一片空虚,别说与她有关的记忆,连自己的事情都完全想不起来,空白的我只是活在空白的记忆里,虽然被女人无止尽的叫唤声所驱赶,我仍徒然在黑雾中挣扎、徘徊。
不久,墙壁另一头的叫唤声逐渐减弱,像丝线般时断时续,最後完全断绝,周遭又回复到先前深夜般的静寂。
同时,我也累了,狂乱得耗尽体力,思索得耗尽脑力。听著似门外走廊尽头传来滴答、滴答的钟声,……也不知道自己是呆立著,或是坐著发楞……不知道何时、不知道情况如何……只是陷入最初茫然无意识的状态。
……喀隆声响。
回过神时,身体靠在与入口相反的另一个墙角,手脚前伸,脸孔颓然垂在胸口,凝视著鼻尖前方的人造石地板。
仔细一看,地板上、窗户、墙壁,下知何时已经变亮了,泛著苍白的光影。
……吱吱……叽叽喳喳……轰隆、轰隆……
有麻雀轻轻吱叫声……还有电车逐渐远去的声音……天花板上的电灯下知何时已熄灭。
……天亮了。
我蒙胧想著,双手揉著眼。或许是因为沉沉熟睡的缘故,我把今天凌晨在黑暗中发生的许多下可思议又恐怖的事忘得一乾二净,用力伸展僵硬而发痛的身体,打了个大呵欠。就在尚未充分深呼吸一口气之前,我惊讶得闭住嘴。
入口房门旁,和地板的接合处滑开一扇小门,摆放著某种白色餐具和银色盘子的白木餐盘正送入。
见到这东西的瞬间,我心中一动,无意识之间,从今天凌晨产生的无数疑问又开始在脑海中跃动……我下意识的站起身,垫著脚尖跑近小门旁边,猛然抓住那只正送入餐盘,鲜红、肥胖的女人手臂。
……哗啦啦,饭菜、上司面包、蔬菜沙拉的碟子、牛奶瓶全落在地上。
我以沙哑的声音大叫:「请……请告诉我……我是……我的名字是什么?」
「……」
对方动也不动。白色袖子外冰冷、如红萝卜般的小臂,在我的左右手抓住之下,霎时变成紫色。
「……我……我的名字是什么呢?我不是疯子,我什么都不是……」
「啊‐‐唔……」
外面响起一阵年轻女人的尖叫。被我抓住的紫色手臂开始无力的挣扎。
「快来人……来人啊!七号房的病患……啊!快点……唔唔……」
「嘘、嘘!安静、安静,请你……不要叫。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请你土口诉我……那么我就放手……」
……门外一阵啜泣声。
同一瞬间,我双手的力量似乎放松,女人的手臂迅速缩出小门外,啜泣声戛然停止,走廊上响著一阵快跑的啪嚏啪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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