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涵完全拥护团座的决定。可是,还没等他把两个连队带上去,812高地便已经被日军围得水泄不通了。
是雪无痕最先通报了敌情。这畜牲自从上了8工2高地,就一直显得烦躁不安,不停地跑来窜去嗅宋嗅去,并且不时发出一些零星的叫声,为此曾受到石云彪严厉的喝斥0而现在,它终于大叫不止了。先是几声疑惑的短吠,随即就发出了连贯的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尖叫(:)
新编第七十九团从雪无痕的叫声里听出了死亡的召唤。
当第一颗日军的钢盔从一百米外的林子里出现时,石云彪疑惑自己的那只独眼出了问题.是看花了跟,是幻觉。他一把抓住站在身边的余副官的胳賻,伸手一指一一
&ldo;往那儿一一看!&rdo;
余副官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蜡:&ldo;团座,是鬼子!&rdo;
石云彪的脸上像是挨了重重的一掌。牙疼似的猛吸一口冷气.一把从余副官的手里接过了望远镜。望远镜上顿时挂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一一怎么可能呢?
石云彪咬紧牙关,向狂叫不止的雪无痕狠狠地踢了一脚,然后闭上了那只独眼。他粗略地计算了…f,从接到刘汉英的电报起,到现在不过半个钟头,敌军何以如此神速推进。二四六团呢?他依稀还能听见那个方向的枪炮声,可是这里却出现丫日军。十几个,几十个,几百个……再往两边看,全他娘的是鬼子和二鬼子o.
南亭的部队呢,宋庄的部队呢?全都升天了不成?
所有的问号集中在一起,他终于清醒了,总算弄明白了一一偌大的一个正面战场,刘汉英的部队全他娘的不见波澜地当了缩头乌龟,现在只剩下自己的新编第七十九团独力支撑丁,几千鬼子和二鬼子正在蠢蠢欲动等着要把他们碾成齑粉(:)而首当其冲的,竟然是自己身边的团部三十几个人。一股浓浓的热血涌上了石云彪的喉咙c,p=&ot;&ot;c,
&ldo;团座.撤吧一一厂余副官擎枪在手,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悸颤。石云彪未予理睬。
&ldo;团座,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rdo;余副官说着,伸出胳膊,向外放了一枪。
石云彪纹丝不动。冷冷一笑:&ldo;撤一一7往哪儿撤?&rdo;说完.低下头宋问那只狗:&ldo;咱们哪儿也不去,你说呢?&rdo;
雪无痕摇了摇尾巴,末置可否。它已经叫累了,而且它知道主人对它的叫声烦了。事关生死存亡之大计,它还是保持沉默为好。听天由命吧。
只经过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石云彪就心静如水了,像一湖碧绿澄澈晶体,没有风浪,没有波涛.只有几束涟漪在轻轻地荡漾。
不到四十岁的年纪里,他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死过多少次了,这条命赚了又赚,他还能企望怎么样呢?此时,石云彪静默伫立。他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葬身之地,一行硕大的泪珠从那只独眼里涌出.溅在脚下的草棵里,噗哒有声qc,
国难当头,还如此倾轧。焉有不败之理?天意啊天意!
石云彪仰天长叹,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向高地上的一棵小树,然后从右上口袋里攥出一团丝绸,从容不迫地系在小树上,平静地对余副官说:&ldo;这一仗打完,假使还能找到我的尸首,就把我埋在这里吧。&ldo;
余副官大惊。抬头看那系在树上的丝绸.旌幡一般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那上面赫然显现在秋阳之下的是十一个大字:
七
日军开炮了。
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爆炸.腾空而起的石块、泥土和折断的树枝在空中飘飘扬扬,纷纷坠落在脚边0
石云彪拍了拍雪无痕的脑袋,往它的脖颈上系了一圈白色的绸子,然后俯下身去在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雪无痕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它的主人,迟迟不肯挪动脚步。石云彪再次拍丫拍雪无痕的脑袋。搿开它的嘴巴,往里而放了一块肉干.然后喝道:&ldo;快走开厂
雪无痕依然不动.并且将肉干吐了出来,一如既往眼巴巴地注视着石云彪,井求援似的向周围的人摇了摇尾巴。这个高智商的畜牲。这个大难不死的情种.它似乎已经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和将要发生的事情。它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它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人类的各种表情,它凭着它历经沧桑的丰富的经验,从眼下悲壮的氛围之中敏感地意识到将要发生的悲剧。以往,它曾经是个目击者,也曾经是个战斗者。今天,看来它是打定主意要同它的主人一起血战到底了。
石云彪恼了,咬了咬牙,霍地站起来,照着雪无痕的屁股狠踢了一脚一一脚还悬在空中,又停住了,然后耐着性子再弯下腰占对它耳语,跟它笑谈0
可是雪无痕没有上当/)它知道,这…次赋子它的仟务是虚构的,是想把它支使开,是想让它脱离这片即将血肉横飞的战场。它不。它绝不会在这种事关品格的严峻时刻离开它的同甘共苦的战友。任凭石云彪又推又搡又拿枪比划,它顽强地屈下前爪,而用后爪死死地抠牢地面,善解人意的脑袋温情地磨蹭着石云彪的腿杆。
石云彪终于为这畜牲的忠诚和坚定所感动cl他不再推它,并且抱住了它的脖颈子。但是,这样的温存只持续了几秒钟,石云彪猛然松手,拎起手枪,对准了雪无痕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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