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牙理屈词穷,挠了挠头皮嘻嘻一笑说:&ldo;那是逗着玩儿,咱的屁股不是也让她拧了吗?那娘们儿劲儿挺大,把咱腰根子都拧肿了。不信你来摸摸。&rdo;
东方闻音哧啦一下红了脸,又好气又好笑,说:&ldo;梁大牙你昏了头,我是你的副政治委员,你要放尊重点。&rdo;
梁大牙嬉皮笑脸地说:&ldo;还不够尊重吗?我把你请过来,还想娶你做娘子呢,那该算尊重到家了吧?&rdo;
东方闻音的眉眼一起红了,颤着嘴唇说:&ldo;梁大牙你不是好人,欺负女同志,我要向司令员反映你。&rdo;
梁大牙一脸的奇怪,说:&ldo;你这个同志也稀奇,我说要娶你做娘子,那是喜事么。你不乐意就说不乐意,凭啥说咱欺负你?&rdo;
东方闻音板起脸说:&ldo;那好,这回说清楚了,我不乐意。下次不许乱说了。&rdo;
梁大牙倒是认真起来了,&ldo;别慌,你还得说清楚,给咱梁大牙当娘子,你凭啥不乐意?&rdo;东方闻音跺跺脚说:&ldo;梁大牙你是怎么回事?你想让我不理你吗?&rdo;
梁大牙一头钻进了牛角尖,梗起脖颈子说:&ldo;理不理我是你的事,乐意不乐意给咱当娘子也是你的事。可是你得说给咱听听,为啥不乐意?是不是咱有啥让人不能容的毛病,说出来咱也好改正。&rdo;
东方闻音这回算是领教了梁大牙的胡搅蛮缠,想跟他好好谈谈吧,又恐怕他装疯卖傻,跟这样的人浑身是嘴也谈不清楚,只好应付说:&ldo;这不是什么毛病不毛病的,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是同志关系,没有……&rdo;东方闻音感到没法再说下去了。
梁大牙毫不松懈,急切地问道:&ldo;你说咱俩没有什么?&rdo;
东方闻音半天没吭气,站起身来笑了笑说:&ldo;梁大牙同志,这个问题很深奥,真的,我也说不清楚。你不要想得太多。你再乱说我真的不理你了。眼下,学习是你的当务之急。杨司令员给你的那本书,你要把字认全了。学透了那本书,你就会有很大的进步。&rdo;
梁大牙也是好长时间没开口,想了很长时间才说:&ldo;那件事眼下先不说了。咱再问你,改掉你们大伙说的那些毛病,再学好杨司令员给咱的那本书,咱就能在党了么?&rdo;
东方闻音点点头说:&ldo;我想那可能就差不多了。&rdo;
梁大牙仰起脖子,瞅着东方闻音的脸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渐渐地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气壮山河地说:&ldo;那‐‐好吧,咱就听你的,赶紧改掉毛病,争取早日在党,也争取咱们两个早日有那个什么……&rdo;
东方闻音噗哧一下笑出了声,说:&ldo;好哇,那就要看你的行动了。&rdo;
梁大牙漫长的人生修炼从此就开始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梁大牙当真收敛了不少。骂人少了,脏话少了,二区女区长岳秀英来送军鞋,他再也不满院子撵人家拧人家的屁股蛋子了。
话少了许多,也就深沉了许多,还成天捧天书一样捧着本小册子《关于游击战争的战术
问题》,点头哈腰地去请东方闻音教认生字。学文化是一件费心伤神的事情,但是跟东方闻音在一起学文化却是一件让人快活的事情。最初只学认字写字,然后记事‐‐早晨起来干什么,晌午干什么,夜里干什么,流水账一般。再往后,就记战斗经过,写出自己的看法,渐渐地就有一点思想在里头了。更让东方闻音惊奇的还是梁大牙对于上级精神奇怪的领会方式。梁大牙入党宣誓那天,杨庭辉又给了他一本小册子,那是上级关于目前任务的决定。回来后他自己鼓捣了半天,还是有许多字认不得,于是就去找东方闻音。东方闻音先读了一遍:&ldo;……应该看到,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作战是艰苦的持久战,要打倒敌人,必须准备作持久战。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基本任务,是坚持独立的游击战,并在有利的条件下进行运动战,配合友军作战,创立敌后抗日根据地,保存与扩大自己的力量……&rdo;东方闻音读完之后,梁大牙半天没吭气,要求东方闻音再读一遍,然后问:&ldo;配合友军,这个友军指的是谁?&rdo;东方闻音想了想说:&ldo;应该是除了八路军和新四军以外的一切抗日军队,但主要的可能是国民党军队。&rdo;梁大牙又问:&ldo;有利的条件指的是什么?&rdo;东方闻音说:&ldo;当然是能够保证战争胜利的条件。&rdo;梁大牙一拍屁股说:&ldo;我明白了,我知道我的任务是干什么了。过去我们打仗凭一股蛮劲,不动脑子。杨司令教给我两句话,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我过去一直没有琢磨透,我还以为是两个任务,两个任务一样重要。现在透了,这两句话其实是一件事情,保存自己是第一位的,只有首先保存了自己,才能谈得上消灭敌人。所以啊,往后咱们的仗还不能瞎打,该打的不该打的,能打的不能打的,非打不可的可打可不打的,咱都得多留几个心眼儿。&rdo;东方闻音细细琢磨,话粗理不粗,这个梁大牙还真不简单。以往开会,梁大牙从不怯场,大大咧咧往台上一站,捋起袖子就信口开河,雅的俗的粗的细的一锅粥,传达军区指示,能传达十几个卵子鸟毛灰出来。而如今反而没那么从容了,每次开会之前,都要先认真准备一番,讲完话之后,还私下里找东方闻音,诚惶诚恐地听她的评价,听听她的鼓励也听听她的批评‐‐这是梁大牙的又一重要变化。还有,自从有了一点文化之后,梁大牙就自以为是知识分子了,并且让人从分区搞了一支毛笔和几块墨砚,练起了毛笔字。头一天攥着毛笔,梁大牙别的不写,单练&ldo;东方闻音&rdo;几个字,东方闻音见了,顾忌影响不好,就制止。梁大牙说:&ldo;那好,不写你,就写我,我写字,不是像你,就要像我。&rdo;于是就写&ldo;我&rdo;,一笔一划,既笨又拙,就像不规则排列的干柴棍子,伸胳膊扬腿。尤其让东方闻音忍俊不住的是,梁大牙不按笔画顺序来,撇不像撇,提不像提,有从下往上倒着写的,也有从右往左写的。东方闻音说:&ldo;梁大牙啊梁大牙,你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用自来水笔知道讲笔画,用毛笔怎么就忘记了呢?&rdo;梁大牙说:&ldo;杀猪杀屁股,各人有各人的杀法。这样写着顺手。&rdo;东方闻音严肃地说:&ldo;不行,要坚决改掉。&rdo;梁大牙倒是听话,于是就坚决改掉,学着按笔画顺序。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个&ldo;我&rdo;字在他手下一折腾,就当胸劈开,乍一看,左边是个&ldo;手&rdo;字,右边是个&ldo;戈&rdo;字,中间留了好大一块缝隙。东方闻音说:&ldo;嗨,你梁大牙还真有灵气,你看你写的是什么?一个&lso;手&rso;字加一只&lso;戈&rso;,你的手拿一只戈,就是个&lso;我&rso;字了。&rdo;梁大牙龇牙咧嘴地想了想,高兴了,说:&ldo;这就对了,我是什么?我是八路军,是个打仗的人。打仗的人不就是手拿戈的人吗?这个你不要批评,我的&lso;我&rso;就这么写。&rdo;东方闻音说:&ldo;那不行。你得用手把&lso;戈&rso;握紧啊,你的&lso;手&rso;就这么离&lso;戈&rso;几里路远,怎么打仗呢?&rdo;梁大牙挠挠头皮说:&ldo;言之有理。你说对了,咱就听你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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