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顺眼巴巴的看着夏小年，希望这个新来的乡长能给自己解决问题？牛志广心满意足的放水回来了：“夏乡长，马上要上班了，一会儿我让范主任给您安排一下办公室，咱麻油子乡距县城四十多公里，您只能吃住在乡里，李乡长的宿舍也拾掇出来了，您回去看看缺啥少啥都一起置办了？”

夏小年又瞥了一眼李长顺，他眼睛红红的，脸上透着哀求？夏小年本来也是穷人，他见不得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牛乡长，咱乡里的财政状况怎么样？有没有余钱？”

提起乡里的财政状况，牛志广的音调提高了很多：“提起乡财政我就一肚子火，简直是一塌糊涂！

从大前年开始乡财政所就频频告急，两年就亏空了将近两百万，到了去年年底更吓人，总债务已经高达近四百万了！”

夏小年吃了一惊？“啊？怎么亏空这么多？”

牛广志一肚子牢骚：“乡里没有大型企业，只靠那些小作坊能有几个税收？更何况从前年起国家有了新的规定，为了扶持小微企业，月营业额不超两万的个体经营户不用再缴纳税款！

咱麻油子乡的税收本来就不多，每年也就六七十万，这个惠民政策颁布下来，唯一的财路也断了，一下子卡住了乡里的脖子？乡里辖区内倒是有两个矿场，一个制药厂，这几个企业按说是纳税大户，可负责人和崔书记关系密切，乡税务所只是象征性的收几个钱，钱到了税务局再返回乡里剩不了几个铜子，跟点眼药差不多？乡里这么多的工作人员，每年的吃喝拉撒都是不小数目？财政局拨的款项只针对事业编制的工作人员，其他的人员工资怎么办？乡里没钱，只能举债度日？以前到了年底乡里多少还发点年终奖，去年年底一个子儿也没发，不但没发奖金，工资还没足额发放，那么多人等着钱过年，后来还是按照60%发放的？这个企业破产那个企业倒闭？我看咱乡政府也快倒闭了？”

牛志广对乡政府现在这个状况失望透顶，好像有发不完的感慨？“本来我打算找关系调到桃花镇工作，桃花镇虽然也不富裕，人家的工资总有保障吧？咱麻油子乡这算啥，成了姓崔的自留地了？崔绍先只知道自己享乐，哪管别人过什么日子？以前的李乡长其实挺知道精打细算的？可他胳膊扭不过大腿，到最后财政大权还是他崔绍先掌握着？挥霍了这几年，乡财政亏空越来越大，窟窿比他崔绍先的脑袋都大，他姓崔的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照样吃香喝辣的？有时候我也想不通：既然咱乡这么穷，他姓崔的为啥就不挪窝呢？”

牛志广刚话音刚落，高文月撅着小嘴儿也嘟囔着说：“夏乡长，你瞧瞧我这辆电动车？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收破烂骑的车子都比我的车子性能好？不过也有点好处，没喇叭也省得摁喇叭了，咣当咣当的，大老远人家就知道有车来了？本来想着年底发了工资把这辆小电驴给换了？结果呢？工资就发了那么点，过年还紧巴巴的，哪有钱换车？还骑着我这辆飞不起来的小鸟慢慢晃悠吧？”

孟国华倒显得很平静：“牛乡长，高委员，你们俩也别发牢骚了，就算是到了桃花镇工作又能怎么样？我听我战友说，桃花镇去年也开始欠账了？”

牛志广问：“谁是你战友？”

“财政局计财科的廖启胜，他老婆就在桃花镇工作！

反正照这样下去，咱们这些乡镇干部还真要饿肚子了？”

夏小年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下面的乡镇财政状况这么糟糕？在省城阳城，在春水市，在大大小小的省辖市地级市，到处都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到晚上华灯初上，灯光璀璨，俊男靓女人流涌动，什么不夜城，夜总会，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一个个都是不夜城，到处生机勃勃，繁华似锦！

可到了这些偏远的小乡镇，怎么就穷成这样了呢？牛志广看了一眼李长顺：“老李，刚才这顿饭是不是还赊着账？”

李长顺长吁短叹：“崔书记来吃饭就没结过账！”

高文月忿忿不平：“他不提结账，你不会找他要？”

李长顺差点哭出来：“崔书记的脾气你们也知道，我哪敢找他要钱？”

夏小年接过了话茬：“这就是我想知道咱乡财政状况的原因！

这位李老板说咱乡里还欠他六万多块钱的饭钱？人家个体经营户也不容易，咱这么大个乡也不差这几万块钱吧？”

牛志广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夏乡长，别说他这六万多了，乡里就是六千多也不见得能拿出来？您这是过了年来上班了，年前您来看看？好家伙，乡政府里挤满了要账的人，一到放假前两天，崔绍先肯定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有一个承包工程的姓魏的老板每年都来要账，可他从来就没堵住过崔绍先？听说咱乡里欠了他八十多万，到今年就五年了，这要是加上利息的话？应该上百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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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顺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知道乡政府财务状况堪忧，没想到欠了这么多外债？相比刚才牛乡长说的魏老板，乡里欠自己这点钱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些乡领导们自顾不暇，连工资都发不下来，自己这点钱就更不用想了？夏小年心情沉重，知道从乡财政拿钱是不可能了？考虑再三，他做了个决定：“李老板，你经营个小饭店也不容易，既然乡里困难，你这笔钱我先垫付上，你们几个也要给我作证，乡里啥时候有钱了，这笔钱还得还给我！”

李长顺鼻子一酸，瞬间流出了热泪！

怎么还有这么好的干部呢？在他的印象里，这些当官的自私自利，挖空心思往自己腰包里划拉，就是有钱，谁肯拿出自己的钱垫付公款呢？李长顺声音哽咽：“夏乡长，我该怎么报答您呢？我，我给您跪下了！”

李长顺说着就要跪下去？夏小年一把拉住他：“你这是干啥？不就几万块钱吗？钱我可以给你，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李长顺抽了下鼻子：“您说，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和前任李乡长一样，所有乡政府的干部职工不能再签单？无论谁来消费，必须要现金结账！”

李长顺叹了口气：“其实要这笔钱我心里也不踏实，你们乡政府大部分领导还是挺自觉的，就只有崔书记消费的次数多一点？不夸张的说，这六万多块钱的赊账有百分之九十都是他消费的，有时候他连个单子也不签，今天的消费他就没签单？”

“今天一共花费了多少？”

“领导，您人这么好，我一点也不瞒您，成本都要三千多了？这些野味价格高的吓人，一般人根本就消费不起？”

“那你为什么还要花这么高的成本进货？经营饭店要根据当地的实际消费水平才行？如果没人吃，那你不就赔钱了吗？”

李长顺哭丧着脸：“这是崔书记要求的，不备点好东西不行啊？他把我这里当做定点接待饭店，就是七大姑八大姨到乡里理发店做个头发也要拐个弯来吃顿饭，有一点招待不周到崔书记就要发火？去年年底崔书记的二姨领着两个年轻女人来吃饭，吃饱喝足以后，其中一个女人非要把笼子里关着的那只长尾野鸡带走？我没让她带，她一个电话打过去，崔书记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她还是把那只野鸡捉走了，当时把我给气的？我真想把她当做野鸡给炖了？”

夏小年语气严厉：“以后不准你们饭店再经营什么野鸡、大雁的？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李长顺低下了脑袋：“我知道，这些动物都是国家明令禁止捕杀的保护动物！”

“知道还明知故犯？再有下次我亲自打电话报警，你就等着蹲局子吧？还有，如果他姓崔的再来吃饭，必须要现金给账，包括他所有亲戚朋友们，以后所有的签单全部作废！

国家早就明令禁止公款吃喝，他这种行为就是顶风违纪？我们的政府不是他一个人的政府，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

一旁的三个干部被夏小年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从没见过一个下级敢约束上级的？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夏小年知道自己和姓崔的早晚要撕破脸皮，他就是要试试胳膊拗大腿？反正自己的大腿是没少被自己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