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通一听，真叫什么师父什么徒弟，这小子人不大，嘴皮子倒好使，说话可太损了，随口说了句&ldo;上一边玩儿去&rdo;，用手一扒拉&ldo;别扭&rdo;，这就要推门进屋。

&ldo;别扭&rdo;赶忙欠身拦挡：&ldo;费二爷，不是小的我跟您逗牙签子，知道您是找我师父来的，你们老哥儿俩的交情，比得了桃园三结义，虽说没一个头磕在地上，可谁也离不开谁，就差穿一条裤子了，真可以说是&ldo;穿房过屋，妻子不避&rdo;，什么时候来也不用外道，推门就进。

怎奈我师父前些天外出云游，至今未归，只留下小的在家看门。

&rdo;

费通奇道：&ldo;崔老道不在家，他上哪儿去了？&rdo;

&ldo;别扭&rdo;说：&ldo;小的我可说不上来，我师父乃半仙之体，朝游三山、暮踏五岳，不是去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讨几颗金丹吃，就是去太乙真人的金光洞下几盘围棋，也说不定正在镇元大仙的五庄观吃人参果呢。

&rdo;

费通听出这小子说话和崔老道如同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油腔滑调，信口雌黄，没半句实话，要是编个给人听的因由也就罢了，单单说了这么套糊弄鬼的话，鬼听了都不信。

看来崔老道肯定躲在屋里哪儿都没去，闯进去倒让他们说我仗势欺人，当即抬高了嗓门儿说道：&ldo;那可不巧，我今天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本想请崔道爷上同聚轩吃烤羊肉，既然他没在，我只好改天再来拜访。

&rdo;

话刚说出来还没等落地，只听得屋中有人咳嗽一声高诵道号，紧接着&ldo;吱呀&rdo;一声门分左右，铁嘴霸王活子牙崔老道走了出来，脑瓜顶上高高绾起牛心发髻，却是鬓发蓬松，看得出这是刚打枕头上起来，身上还是那件油脂麻花的青布道袍，积年累月不带换的，将拂尘搭在臂弯，和颜悦色地冲着费通打了一躬。

费通脸上却故作诧异：&ldo;崔道爷不是云游四海去了吗？怎么又打屋里出来了？&rdo;

要说窝囊废和崔老道这二位，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个比一个鸡贼，一个比一个能算计，对上把子了。

崔老道向来是嘴给身子惹祸，之前给费通出招儿，让他去西北角城隍庙找走阴差的张瞎子帮忙，结果困死了飞天蜈蚣肖长安，事后自思自量，觉得不该插手此事。

道门中人不怕鬼怪，怕的是因果。

肖长安的案子与自己本并无半点儿瓜葛，横出来插一杠子纯属狗拿耗子。

如今肖长安丢了性命，说到底和他崔老道脱不了干系，怕遭报应走背字儿，因此躲在家中，连卦摊儿也不摆了，给费通来了一个避而不见。

但是一听说同聚轩的烤羊肉，这可犯了他的忌讳了。

在他面前千万别提吃的，一说有好吃的，他肚子里的馋虫就往外拱，哈喇子流出来收不进去，说什么也坐不住了。

他若无其事地出得门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嘴就是一套说辞：&ldo;费大队长，贫道元神出窍，在三山五岳云游了多时，刚回来正赶上你登门。

&rdo;

费通只当耳朵落家了，没心思听他胡吹，一拽崔老道的袍袖，说了句&ldo;走吧道爷&rdo;，两人肩并肩出了南小道子胡同，穿城而过来到城北的名号同聚轩。

当时贵教的馆子起名多用&ldo;轩、顺、斋&rdo;，大多是从北京城开过来的分号，其中也分派系，京东以大汁大芡的炒菜闻名，京西以白汁小芡的烧菜、扒菜赢人。

另有一涮一烤，涮就是涮羊肉，北京的东来顺、又一顺，全是以&ldo;涮&rdo;见长的馆子；烤单指&ldo;炙子烤肉&rdo;，用铁条穿成的炙子，下边用松木点火，肉香加上木香，让人一不留神儿能把舌头咽下去，就这么地道。